“听说你此前几次求见剑圣度北书都未成功，你若是很想拜会他的话，不如师父帮忙安排？”

    睫羽翩飞，归静妍忙拒绝了。此前师祖已经告诉过她，她和度北书今生已无父女之缘，不该强求，再无法接受，归静妍也不得不正视这一现实。如今她又前路未卜，何必徒增烦扰呢？

    她挽住归南琴的胳膊，俏皮道：“原也不过是我心血来潮想见见这名扬天下的大能，如今见不到就见不到吧，我只要能呆在师父身边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您不用担心，我过几日就好啦。”

    归南琴没有孩子，一直将归静妍和其他几个弟子当孩子养育，既严格又包容。见她这么说，她也笑笑：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只是她没想到的是，几日后，归南琴没有等来归静妍恢复心绪，等来的却是她的徒儿在医谷消失，彻底不见踪影的消息。

    心爱的徒弟失踪，归南琴万分焦急。她走遍了归静妍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，却依然不见其踪迹。世间毫无痕迹，竟似归静妍从未来过世间一样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这件事这个人，被归南琴放在心底，一旦触及，就辗转反侧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可是，归南琴从未想过，再次见到自己的徒儿，却是一具尸体了。身为师父，身为母亲，没能保护好归静妍，归南琴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归静妍的师父，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她严厉却温柔，肃穆却善良。

    虽有两世记忆，但在归南琴的教养和照顾下，归静妍也不知不觉把她当成了第二个母亲。

    亲人、师长、兄妹、朋友......奠定了她对玄黄世界的感情。归静妍依恋这里，希望也能想师父师兄师妹保护她一样，保护这里。

    因为，她爱的人都在玄黄世界，她希望，即使用自己渺小的力量，也能让他们好好活下去。

    所以，即使发现况暮欺骗了她，在事情已无可转圜的情况下，归南琴接受了成为修真界应战人的身份，并尽最大的努力，为修真界赢得了气运。

    看着她眼中转瞬而逝的怀念，天道心绪一动，它打出一道气息，一片光幕替换了刚才的战场，光幕之中，是归南琴和度北书两人的画面。

    归静妍身为魂魄，在虚无之地无法感知时光流逝。但事实上，现在已是她陨落的五百年之后了。

    因为后悔和悲伤，归南琴在归静妍的陨落之地结庐而居，度北书也每年来此祭奠，两个狼狈而痛苦的人，终于在时间长河之中，一点一滴接受她已陨落的事实。

    他们的泪，仿佛落在了归静妍的心上，她的五脏六腑都为父母的伤心而痛苦纠结。但现在的归静妍早已无能为力，唯一能做的，唯有狠狠转头，不看他们。

    但即使如此，归南琴在那依然焦黑的土地上呼喊归静妍名字的声音，却还是不绝于耳，一下下传入她的心里，让她泪盈于睫。

    漫无边际的痛苦和思念中，她的泪终于落在地上，却又顷刻消散。

    光幕内外的人都痛到了极致，然而天道却似毫无察觉。它早已平静下来，待归静妍心绪安宁后才问道：“归静妍，你想回去吗？”

    心头大震，归静妍倏然抬首，她难以成言，不知多久之后才结结巴巴问道：“你不是、你不是说......修士不能转世，就算、就是我是异世之人，也......也不能打破规则吗？”

    天道光团悬于空中，绕着她慢慢转了一圈，上下晃动以示点头：“原本确实是这样，但是，”它引着归静妍看向光幕，无数她不认识的人跪倒在隐圣神像之前：“你的陨落，让‘隐圣’之名传遍玄黄世界。人们的祈求聚集无数信仰，信仰之力无上强大时，就会生成新的规则。”

    天幕之下，一丝白线顽强地、连绵不绝地直达天际，里面传来数不清的细微声音，都在为隐圣祈祷着。他们是凡人，是不懂规则、连筑基都无法达到的低阶修士，他们在祈祷，希望归静妍能有来生。

    天道是玄黄世界自我运行中生成的意识，如今新规则出现，且事关归静妍，它当然有义务告诉她。

    只是，归静妍没有如天大意料中的兴奋与激动，长久的无言沉默之后，她问的却是：“可是，如果我走了，你不会觉得寂寞吗？”

    这里什么都没有，就连那些等待转世的凡人魂魄，也无知无觉。她离开之后，这个尚且稚嫩得如同孩子一样的天道，就又要独自存在了。